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枕孤鸿·29 孤注 (1 / 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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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沈府门户朝着主街,此时大门洞开,迎着来来往往问诊乡亲,可唯有从高处往下望去才能看见,白墙砌起,将整座府邸一分为二,前院是大老爷沈阕生前寓所,后院则住沈熹。却在西边最不起眼的角落,单独划了块地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块地上的土还很新,色泽与沈府旁处不同,看来是近两年刚刚动过土。有一处蓬子,下方种着成片花草,秋日里都开着繁盛的木槿和海棠,几只大头绿身的蜂子围绕着一朵初放的海棠嗡嗡振翅,逗留在娇花旁,有一只大的按捺不住,扒着花瓣往蕊心里硬钻,把鲜花瓣强行扯开,一上一下地颤动。

        沈灵均矮身伏在外墙沿上,看了许久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地方,他再熟悉不过的。是他当年与母亲苏缇一起居住过的偏房。当时偏房简陋,雨天还漏水,母亲拿一只木盆接着雨水,便坐在盆边刺绣。苏缇是地道的江南人,一手绣工便连苏杭织造的绣娘都自叹不如。沈阕吝啬,沈夫人又有意克扣他们母子的份例,苏缇只得绣些工巧之物让温奶娘偷偷拿出去换点银钱贴补。

        年下冷了,母亲的手生了冻疮,捏不稳针线,有些活儿难免做得慢了。有个单主等不及,上门来讨订钱,母亲私自接触外人、接外单的事情东窗事发,让沈阕绑在祠堂里鞭笞,沈夫人趁机查抄了他们本就破败的偏房,把那几幅原本就绣好的帕子搜罗走了,还收走了她这几年攒的七十两银子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年冻饿交加,母子俩差点儿没死在屋里。沈灵均年纪小,不抗饿,哭得奄奄一息的,头也晕了眼也黑了。忽然,嘴巴里有股热乎乎、咸腥味的热流,他本能地张嘴就吃。揉揉眼睛清醒过来,满嘴都是血,苏缇躺在身边睡着了,她手腕上有道刀口子,送在沈灵均的小嘴里。

        也不知过了多久,禁足的门户难得一响,有盘冻馒头被丢了进来。上面霉绿斑驳,沾了几片雪。沈灵均爬过去捡来,却怎么也不想把这样的东西喂进母亲口中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墙之隔,沈府前厅里觥筹交错,欢饮同宴,酒肉的香味层层叠叠飘过来,像惑人的妖魔一样缠着他,勾引他。沈灵均咽了咽口水,竟翻过篱笆,循着香味找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是沈府的长子,是父亲的第一个儿子。可是他是妾室所生,而且还是地位卑下如苏缇这种,被人从烟花之地买来的舞女。他仿佛生来就带着罪孽,不论如何努力,在书斋里一枝独秀,在所有人眼中他总是不如正房嫡出。那个一出生,就当然踩在他头上的弟弟,沈灵锡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,为什么二弟有的东西我却不能有?……二弟今年又有新的冬衣穿,有新印的书册。便连——”沈灵均透过他挖开的窗纸,盯着沈灵锡的桌子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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